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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意识

2018-03-13     来源: 《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沪),2017.8.58~65     作者: 朱国栋

【摘要】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有自身独有的学术特质,即整体性和广泛的具体性,这是其支撑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领航哲学社会科学的内在根基。当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还没有充分体现出这种特质,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应当具有什么样的学术意识认识还比较模糊,没有达成共识。为促进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更好地发展,在学科设立十多年的基础上实现新的出发,需要培育自觉地研究理论的意识,包括阐释理论、应用理论、发展理论;培育自觉地研究人的意识,既要从宏观的人民的角度进行研究,也要从具体的人、人群、阶层的角度进行研究;培育自觉地研究重大现实问题的意识,加强智库建设;培育自觉地进入和研究网络的意识,让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成果真正能够在网络上“生存下来”,真正起到育人作用;培育自觉地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对接的意识,提升日常思想政治工作的层次和水平,促进马克思主义学科研究接地气:培育自觉地进行中国创新的意识,创新中国的学派和概念,形成中国的理论,解决中国的问题。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术特质;学术意识
【作者简介】朱国栋,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德育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原文出处】《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沪),2017.8.58~65
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自2005年12月设立以来,经历了十多年的发展历程,基本形成了区域分布合理、覆盖较广的学科点布局。可以说,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设立以来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其学科建设速度之快、学科点规模之多在所有学科建设中是比较突出的。与此相应,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绩,形成了大量的科研成果,为支撑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领航哲学社会科学发挥了积极作用。但同时我们也要看到,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还存在着不容忽视的短板,科研成果的宽度、厚度和深度都有待进一步加强。这要求我们要深入分析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特质,培育成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意识。
一、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独特的学术特质
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具有自身独有的学术特质,这是其支撑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领航哲学社会科学的内在根基。这种独特性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整体性,二是广泛的具体性。
(一)整体性
这里的整体性有两层含义:一是指马克思主义本身是一个整体,所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要着眼于整体,而不能沿袭传统的把马克思主义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科学社会主义”三个部分而分别加以研究。马克思曾经说过:“不论我的著作有什么缺点,它们却有一个长处,即它们是一个艺术的整体。”[1](p.231)对于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有学者认为:“《共产党宣言》为理解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开启了一个思路。在这部著作中,哪部分论述的是哲学,哪部分论述的是政治经济,哪部分论述的又是科学社会主义,可以说人们根本找不到,也无法分清;但是在字里行间、篇章段落中,分明又处处可以看到这三部分的思想。马克思、恩格斯的这部天才的著作,正是通过思想的整体性、方法的整体性、叙述的整体性表现出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杰作。”[2]马克思主义正是以自身的这种整体性,对社会问题的研究达到了广泛而深刻的程度。这种整体性正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发挥领航作用的理论根基。同时,这种整体性又有一个内在的灵魂贯穿其中,这就是马克思主义对人的自由发展与人类解放的追求。“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创立,其继承者、实践者不断创新的关于人的自由发展与人类解放的科学。”[2]这种整体性的灵魂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发挥领航作用的方向根基。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一个“艺术的整体”,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也应当以整体性的思维去研究,而不是把马克思主义分割成几个部分分别研究。这种分别研究的危害性是很大的,既会使得马克思主义研究支离破碎,更会导致以片面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误导人,特别是误导作为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大学生。二是指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在研究现实、创新理论时,也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用整体的马克思主义而不是肢解了的马克思主义来研究。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目的,是用马克思主义来研究和解决现实问题。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要求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者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开展具体的研究时,必须运用整体的马克思主义,而不能陷入分门别类的单一性研究中。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发挥领航作用的现实基础。
过去我们较多强调的是第一种整体性,对第二种整体性即用整体的马克思主义来研究社会问题强调得较少。单纯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社会问题,虽然有理论纵深但不“接地气”;单纯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研究社会问题,虽然“接地气”但理论纵深不够;单纯用科学社会主义研究社会问题,虽然有理论灵魂但亦显“地气”不足。针对这种现象,有学者批评道:“在这样形成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资本论》最根本的唯物史观思想(如劳动二重性思想)被排除在外,一些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者,甚至不读《资本论》,不懂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3]只有用整体的马克思主义来研究社会现实,才会既有理论纵深,又接地气,更有理论灵魂。
(二)广泛的具体性
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具体性来源于马克思主义的具体性。虽然整体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思维方式,但体现这种整体性的则是对各个具体问题、具体领域的研究,也即广泛的具体性。习近平说过:“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眼界广阔、知识丰富,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博大精深,涉及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类思维各个领域,涉及历史、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科技、军事、党建等各个方面,不下大气力、不下苦功夫是难以掌握真谛、融会贯通的。”[4]这种对具体问题、具体领域广泛而深刻的研究,使得马克思主义具有了广泛的现实基础,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发挥领航作用的现实基础。社会是不分学科的,对一个社会问题,相关的学科会去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更应当去研究,否则“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发挥领航作用”就是一句空话。
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在哲学社会科学学科群中发挥领航作用,包含方向领航和学术领航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是相辅相成的,方向领航需要学术领航来支撑,没有学术领航的方向领航必然难以服众,学术领航需要方向领航来引导,没有方向领航的学术领航必然会走错方向。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强调指出:“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是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区别于其他哲学社会科学的根本标志,必须旗帜鲜明加以坚持”,“我国广大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要自觉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自觉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贯穿研究和教学全过程,转化为清醒的理论自觉、坚定的政治信念、科学的思维方法”。[4]这虽然是对全体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来说的,但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来说,尤其要树立这种自觉性,以对广泛的具体问题、具体领域深入的学术研究来发挥领航作用,促进所有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真懂、真信马克思主义,更加自觉地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此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只有深刻地贯彻这种广泛的具体性,对所有的社会问题都能拿出引领性的研究成果,才能为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提供有效的学术支撑。
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对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的支撑还不能说达到了应有的程度,甚至说与之还有较大的距离。这可以从受学生欢迎的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大多是普通教师而不是功底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专家这种现象管窥一斑,这样的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在理论深刻性和思想启迪性上必然有所欠缺。虽然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术支撑和思想政治理论课的教学反映并不必然在某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但如果上述现象大量甚或普遍出现的时候,就值得我们反思了。
二、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应当培育的学术意识
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还没有充分体现出上述特质,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应当具有什么样的学术意识还比较模糊,没有达成共识。所谓学术意识,是指某一学科的学者对这个学科应当研究什么、如何去研究、研究怎样发挥作用的一种自觉的意识。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说在学科设立之初,大家都还处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科研的摸索期,学术意识自然不会很明确;那么,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设立了十多年的今天,学科的研究成果更加丰富、类型更加多样,我们理应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应树立什么样的学术意识形成明确的认识。这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支撑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领航哲学社会科学、服务国家大政方针、服务社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自觉地研究理论
研究理论,似乎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中不是问题,因为我们的研究就是面向马克思主义理论、面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但从研究成果来看,即使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比较擅长的领域,也还存在着比较严重的研究偏颇的问题。笔者认为,理论研究有三个层次:一是阐释理论,二是应用理论,三是发展理论。在阐释理论的层次上,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做得比较好,不论是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还是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的研究,特别是对于党的理论、方针、政策的阐释,都做得比较到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在这些方面取得了大量的研究成果,对于弘扬马克思主义,宣传党的理论、方针和政策作出了重要贡献。但这仅仅是理论研究最基础的方面,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来说,仅仅从理论意义的层面来阐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不够的。
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应用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来解释今天的现实,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如何应用到实践中去。中国的社会主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发展了的社会主义,而不完全是“原原本本”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设想的社会主义。习近平指出:“当代中国的伟大社会变革,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不可能找到现成的教科书。”[4]仅从意义解释的角度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宣传党的理论、方针和政策,不论是多有名气的专家,也不论阐释得多透彻,始终难以贴近人民群众的实际生活,也难以让学生、让社会大众信服,必须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党的理论、方针和政策应用到实际中去,通过自己切实的理论应用研究成果,才能真正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党的理论、方针和政策深入到人民群众中。毛泽东在《整顿党的作风》中,对于仅仅阐释理论而不切实地应用理论有深刻的提醒和告诫:“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如果你能应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说明一两个实际问题,那就要受到称赞,就算有了几分成绩。被你说明的东西越多,越普遍,越深刻,你的成绩就越大”;[5](p.815)邓小平也明确地指出:“学马列要精,要管用的。”[6](p.382)习近平先后两次主持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马克思主义,推动全党学习和掌握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强调学以致用,“推动全党学习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方法论,更好认识国情,更好认识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大势,更好认识历史发展规律,更加能动地推进各项工作”,[7]“更加自觉地坚持和运用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增强辩证思维、战略思维能力,努力提高解决我国改革发展基本问题的本领”。[8]
由于理论应用上存在短板,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也很少能做出有效的理论创新,用一句话来形容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理论研究的一般态势,即“惯于阐释,弱于应用,少于创新”。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创新,是学术和学者的责任,尤其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和学者的责任。恩格斯提到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态度时明确说道:“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9](pp.742-743)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特别引用了这句话,强调:“面对新的时代特点和实践要求,马克思主义也面临着进一步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问题。马克思主义并没有结束真理,而是开辟了通向真理的道路”,“今天,时代变化和我国发展的广度和深度远远超出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当时的想象。同时,我国社会主义只有几十年实践、还处在初级阶段,事业越发展新情况新问题就越多,也就越需要我们在实践上大胆探索、在理论上不断突破。……更加深入地推动马克思主义同当代中国发展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不断开辟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让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放射出更加灿烂的真理光芒”。[10]因此,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应当从学术的角度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作出贡献。
(二)自觉地研究重大现实问题
“自觉地研究重大现实问题”其实是“自觉地研究理论”的一个部分,属于“应用理论”的范畴,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在这个方面的研究较为薄弱,因此,值得单独列出来,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应当树立的学科意识加以强固。
中国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中国面临的发展问题也是前所未有的,需要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作出有针对性和独创性的研究。这些重大问题也必然在各个学科专业学生的思想中有所反映,使学生对各类现实问题感到困惑。如果不能对这些现实问题作出有说服力的阐释和对策研究,不能有效地对学生解疑释惑,学生必然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形成“不实用”的看法。同时,一些有害的社会思潮也必然会趁机抢占学生的思想阵地。从目前来看,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在研究重大现实问题上还有待进一步开拓,急需“脱虚向实”。比如,话语创新是当前我国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重大问题,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亟待话语创新、话语彰显、话语支撑的重大问题,但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强调话语体系创新重大意义和思考话语体系建设方法的研究占主体,真正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构建的有独到性的话语成果并不多见。有一些学者在这方面作出了一些探索,如张维为撰写了《中国震撼——一个“文明型国家”的崛起》《中国触动——百国观察视野下的观察与思考》《中国超越——一个“文明型国家”的光荣与梦想》等,着力探索中国模式的话语体系。但总体来看,话语体系的建设还比较薄弱。习近平指出:“我国是哲学社会科学大国,研究队伍、论文数量、政府投入等在世界上都是排在前面的,但目前在学术命题、学术思想、学术观点、学术标准、学术话语上的能力和水平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还不太相称”,“只有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我国哲学社会科学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优势”。[4]当代中国社会发展有许多理论上的现实问题,如实践伦理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精神、中国共产党的政党精神、作为一种新的文明形态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论证、劳动价值论的当代阐释与发展等,实践上的现实问题,如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问题、经济转型背景下的生态文明社会建设、技术创新背景下的工人就业、“三农”问题等,都亟待作出有针对性的探索。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理所应当“撸起袖子加油干”。而且,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研究这些重大现实问题,既有针对具体问题的理论研究和对策思考,更有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涵和底色,相较于其他学科具有自身的优势和特色。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提出了明确的要求:“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应该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从我国改革发展的实践中挖掘新材料、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加强对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经验的系统总结,加强对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和谐社会、生态文明以及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等领域的分析研究,加强对党中央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的研究阐释,提炼出有学理性的新理论,概括出有规律性的新实践。”[4]
自觉地研究重大现实问题,必然要求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立自己的智库,既为高校和社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及思想政治工作提供政策咨询和建议,也为国家治理提供资政服务。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首先要与社会需求紧密结合,适应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需要,研究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当好智库,为党和国家提供咨询。”[11]但从现实来看,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智库并不多,作用发挥也不明显,这显然与对众多重大现实问题缺乏深入研究有关。在各类智库评价中,跟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直接相关的有影响力的智库和学者寥寥无几。在“中国智库索引”(CTTI)489家首批来源智库(2017-2018)中,跟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相关的智库仅有“中国浦东干部学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创新智库”、“党的建设理论与实践创新研究院”、“山东大学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研究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协同创新中心”,这其中与高校马克思主义学院直接相关的可能也就一两家。相较于政治学、法律、国际关系、社会学等学科的智库建设,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智库建设还有不小的差距,亟待加快发展的步伐。
(三)自觉地研究人
对人的研究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核心内容,因为马克思主义最根本的指向就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和人类解放。对人的研究有两个基本的层面,一是从宏观的人民的角度进行研究,二是从具体的人、人群、阶层的角度进行研究,这是不可或缺、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仅有从宏观的人民角度进行的研究,缺乏具体的人、人群和阶层研究的实证支持,必然会显得空洞而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仅有从具体的人、人群、阶层的角度的研究,缺乏一般性的提炼,必然会显得琐碎而失掉整体性,缺乏指导意义。这两个方面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需要着重研究的。
但从某种程度上说,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比较注重的是从宏观的人民的角度开展研究。这对于一个年轻的学科实现平稳起步、快速发展是必要的。从宏观的人民的角度开展研究,思辨的内容、应然的成分比较多,不需要深入的、持续的调查研究,容易出成果,增加学科研究成果的数量,这对于学科快速建立学科体系、扩大学科影响、提高学科地位是有帮助的。但仅有这样的研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不同于其他人文社科类的学科,它是意识形态性和思想性更加紧密地聚合于一体的学科,是面向各学科专业、多层次阶段的具有无限丰富性的大学生的学科,这样的学科要触动人的灵魂,仅有宏观性的研究显然是不够的。大学生对社会的关注,是通过对具体的个人、群体(如白领群体、工人群体、农民工群体等)的观察来实现的,他们的思想困惑也多由此而来。显然,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对于白领群体、工人群体、农民群体、农民工群体、弱势群体等的研究是非常少的。很多耳熟能详、深入人心的群体概念都是其他学科的学者提出来并进行深入研究的,如“蚁族”、“白领”、“蓝领”、“80后”、“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等。如果不对这些群体有深入的研究,如何能够取得对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良好效果?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往往过于强调学科界限而忽视了对这些群体的关注和研究,这种做法实际上也严重削弱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的影响和教育效果。
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所属的六个二级学科中,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是比较注重研究大学生群体的,但往往仅关注大学生群体的思想政治状况,而对于其他的价值观和生活状况,如消费价值观、婚恋价值观、职业价值观、网络行为价值观、人际关系、组织情况、阅读兴趣等则基本上不研究,这部分内容主要是辅导员等学生工作者在研究。
只有具体的人,不存在抽象的人。在实践中我们开展思想政治工作,总是对某一特定个人、群体开展思想政治工作,然后在此基础上,才能说对人民开展思想政治工作的宏观概念;同理,开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也必定是对特定群体、阶层等进行研究,然后在此基础上才谈得上对特定群体、阶层等研究的一般性提炼,形成对人民的研究。在这方面,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为我们树立了典范。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通过对产业工人、煤矿和金属矿的工人、农业无产者、爱尔兰移民的观察和分析总结了工业革命以来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对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中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半无产阶级、无产阶级以及游民无产者进行了深刻剖析,从而科学地揭示了敌人、领导力量、朋友。因此,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需要树立的自觉地研究人的学术意识应当是,既要注重从宏观的人民的角度进行研究,也要注重从具体的人、人群、阶层的角度进行研究。
(四)自觉地进入和研究网络
随着网络媒体的发展,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也不断更新、发展,演化出网页思想政治教育、专题网站思想政治教育、论坛思想政治教育、博客思想政治教育、微博思想政治教育、微信思想政治教育、网络圈群思想政治教育的发展轨迹。但不论哪种思想政治教育,都还没有达到尽如人意的效果。究其原因在于,一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学者虽然认识到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性,但进入网络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热情还不够。因此,我们看到,在网络上,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话语很弱,其他学科如政治学、法律、国际关系学等学科的声音很强,而一些“网络大V”更是动辄拥有几万到几十万“粉丝”。有学者针对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实效性不尽如人意的情况描述道:“当前思想政治教育专家学者的活动状态可以用‘宅’来形容。他们大多‘宅’在学校里,‘宅’在科研机构里,‘宅’在报纸杂志上,‘宅’在课题里,缺乏向网络圈群思想政治教育进军的热情。目前一些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成果大多也都是应然性的理论研究,由专家学者领衔的对大学生开展的网络圈群思想政治教育少之又少。反观一些所谓的‘网络大V’,在网络上传播其思想、散发错误言论的热情却非常高涨,产生了广泛影响。”[12]二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学者和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的事情,不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所属的其他二级学科的研究内容,由此造成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学者和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在网络上“孤军奋战”,其他五个二级学科在网络上失语、失声、失踪的局面。网络上混杂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必然给大学生带来各种各样的思想困惑,仅靠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学者和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显然是力量不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所属的六个二级学科的学者都应当在网络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共同去解决学生的思想困惑。
当代大学生是网络的“原住民”,他们的知识需求、生活需求等很多都是依靠网络来满足的,他们在网络上的阅读往往是碎片化的浅阅读。但这并不是说当代大学生在网络上的知识需求不包含理论,而是他们不喜欢理论说教,排斥缺乏说服力的长篇大论。应当说,我们在网络上的理论供给研究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者应当研究如何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自己的研究成果转化为学生喜欢的生动、活泼的网络语言,让理论占领网络阵地。因此,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学者应当树立进入网络、研究网络的学术意识。这也是检验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的学术研究能否真正在网络上“生存下来”、能否真正起到育人作用的试金石。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不是纯而又纯的书斋里的学问,而是要实实在在地发挥育人作用、起到育人效果的。
(五)自觉地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对接
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和日常思想政治工作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和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不论是在理论研究中还是在实践探索中,都应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但现实中两种工作、两支队伍脱节的现象还是很严重的,主要体现在:一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学者忙于构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学科体系、理论体系,构思思想政治教育的应然规律、应然方法,没有与辅导员等日常思想政治工作队伍结合起来,不注重从实际的思想政治工.作中提炼经验、探索规律。而且在学科建设上,辅导员等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天然地”被排斥在外,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自然也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缺乏学科归属感。这可以从近年来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在学科性质、学科归属、学科界限、学科范畴等方面不断纠缠,而不注重辅导员等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的实践探索,不注意吸收他们的实践探索和研究创新等方面观察得到。在学科成立初期,甚至在学科发展的所有阶段,均应重视学科体系、理论体系的构建,这是需要的,也是学科发展中需要重视的事实。但如果脱离了实际的思想政治工作,构建再精巧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体系,构思再多的思想政治教育规律,都不会对实际的思想政治工作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自然也很难得到学生的深切认同。辅导员等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中既有创新的实践探索,在群体思想政治工作、个体思想政治工作、网络思想政治工作都有切实的实际经验,也有接地气的学术研究,在大学生消费价值观、婚恋价值观、网络行为价值观、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等方面都形成了颇有见地的研究成果。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学者应当注重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对接。二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所属的其他五个二级学科的学者认为,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对接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研究也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无关。事实上,这种看法也是极为偏颇的。辅导员等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直接面向大学生,与大学生同吃、同住、同学习,最了解大学生的所思所想,最能体会大学生的思想困惑,因此对于大学生的问题最有发言权。如果不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接触,不对接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就难以了解大学生的所思所想,又如何能形成接地气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成果?从理论到理论,“悬浮在空中”,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面临的最大敌人。只有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对接,了解大学生,感受大学生,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所属的这六个二级学科才能从各自学科的角度创造出扎扎实实、有针对性、接地气的研究成果。在以往的认识中,往往认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基本问题研究”是理论学科,“思想政治教育”是应用学科,应当说这种认识是不符合实际的。这六个二级学科都是理论学科,需要形成自己的学科体系,更是应用学科,都应该与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对接,都要为解决学生的思想困惑作出学术研究、作出实践探索。
此外,在具体的对接中,有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对接日常思想政治工作、日常思想政治工作对接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等几种对接形式,但从学术功底、对接可行性上考虑,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和学者队伍为主,发挥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和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两支队伍的积极性,是较为可行的对接方式。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虽有实际工作经验和面向实际的研究成果,但毕竟在学术功底、学术威信上相对较为薄弱,以日常思想政治工作者为主进行对接,会产生底气不足、缺乏深度等问题。而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者具有较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功底和宽广的学术视野,以他们为主,发挥两支队伍的积极性,更能够提高对接的质量,更能够提升日常思想政治工作的层次和水平,促进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理论研究接地气,真正实现两种工作、两支队伍的“同向同行”。
(六)自觉地进行中国创新
当前,学界存在一种现象:对一个学术问题或现实问题,反复引用国外学者的理论来论证,从古希腊经典名家一直到当前的欧美学者,仿佛不这样不足以显示论证的扎实和自身的高水平。当然,学术研究引用人类文明的经典成果包括国外的有益探索无可厚非,学术进步也需要这样。但多数情况下的引用并不是为了增加学术研究的论证说服力,更不注重进行中国的学术创新,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现象,体现的是学术研究中的不自信。这样的现象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中体现尤为明显。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存在着三个不好的现象:一是把西方马克思主义“捧”得至高无上,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才是解决中国问题的金钥匙。西方马克思主义中虽然流派众多,但主要包括对中西欧革命失败原因的反思和总结、对当代资本主义矛盾的揭露和反思两种类型。在这些研究中固然有很多可取、值得借鉴的地方,但西方马克思主义中无论是哪一个学者还是哪一种流派,从本质上来说,都没有超越马克思主义,更不能成为指导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理论指南,只能是作为理论上的借鉴。有研究者认为:“马克思文本作为开放的系统,是始终有待展开和阐释的。过高地评价西方马克思主义,把它神圣化,反倒可能把它打开的广阔的语义空间再度封闭起来,从而把马克思文本再度凝固化。单纯地从纸面文本来寻求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形态的建设资源,也只能是纸上谈兵。西方马克思主义并没有提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范式,充其量只是通往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途的积极媒介罢了。所以,我们只有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直面现实社会生活,才能真正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阐释。”[13]而且,即使是借鉴西方马克思主义,也还存在一个“西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在这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二是把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中一些并不知名、甚至并不重要的人物挖掘出来,卖力介绍他们的思想,似乎这样的研究才是创新,或者说这样的文章、著作才好发表、出版。其实,这样的研究,既难以在学界产生共鸣,因而不具有实际意义,同时也是学术研究缺乏自信的表现。三是不加辨别地把西方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统统当作马克思主义学者。其实,并不是所有研究马克思主义的西方学者都可以天然地成为马克思主义学者,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与马克思主义学者不是可以互相指代的概念。有些研究过马克思主义的西方学者把自己包装成马克思主义学者,这值得国内学术界警惕,要辨明哪些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学者,哪些是研究马克思主义的西方学者。对于西方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的观点,也要以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底色对其加以鉴别。比如,对于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有学者提出了质疑:“当‘有机马克思主义’试图把怀特海过程哲学中的‘动在’与‘互在’理念输入马克思的哲学体系内,并据此为生态文明奠定哲学基础时,在这里发生的却是一个双重误解:其一,它误解了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本质所在,把马克思的哲学降格为它已经本质超越了的自然唯物主义;其二,它误解了生态文明的哲学基础,把自然唯物主义意义上的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作为生态文明之合法性的根据。……从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出发去补充发展马克思主义,并以此为生态文明奠基,这不仅是舍近求远,而且严重降低了马克思的实践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理论水平。”[14]
这种学术研究的不自信,表现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所属的其他二级学科中,就是缺乏创新中国的学术概念和理论体系的意识,对于国外理论往往不假思索地加以引用。其实国外的有些理论并不见得高深,对于这些理论的引用并不能为我们的研究增添什么实际的说服力。比如,价值澄清学派的理论并没有什么高深之处,其基本的理论内涵是在面临着多种价值选择的情境中,给予学生充分的自由,帮助学生评价、澄清其自身的价值观。且不论这种理论是否适合于我国的教育实际,如果在研究中过度拔高这一理论,过多引用这一理论,只能增加问题论证的繁琐性,而无助于问题的说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要牢固树立中国创新的学术意识,创新中国的学派和概念,形成中国的理论,解决中国的问题,坚决克服学术研究中“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的错误意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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